[翻译][TR/HP] Thy Pyrrhic Victories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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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

它们是脚步与泪滴。

噼啪。

声音的形状是破裂的碎片。

噼啪。

这即是永恒。一条无尽的走廊,地面像是棋盘,天花板像河流。

噼啪。

这即是他现在所有的一切。

“他不回答我们对他说的话。不动。对什么都没有反应。要是没有那些管子,他甚至都不会吃东西——”

“他才不用那些管子吃东西,白痴。他——”

“——你知道我他妈是什么意思,所以给我闭嘴。看吧。这不对。这一切都是错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停手——”

“因为我们该死的不能就这样停下来,这就是为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确定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了。什么也不知道,除了眼前的走廊,屋顶与天花板,千扇门扉与自己的双脚。似笑非笑的表情和百万次的失足。不对称的鞋子和完全一致的袜子。还有雨。一直在下的雨。

噼啪,声音响起。

噼啪,声音继续响着。

他也继续走着。一步接一步,他一直走着,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走。

[“我们得到他了。我们得到他了。他会脱险的,我发誓。我们会找出他们做了什么,然后消除它。我们能解决这个的。”

“治疗师说他们也无能为——”

“他是哈利·波特。相信我。他会没事的,我保证。这……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你是个骗子,治疗师布朗,但还是谢谢你。”]

他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没有想过它,而就算他去想了,他也会发现这是无意义的。无关紧要的。这里的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是无意义且无关紧要的。

他不知道他走了多久,直到他到了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座桥。

然后,在桥的中央,他找到了一顶帽子。

*

这一切都始于一顶帽子。

它是一顶小小的紫色礼帽,帽檐上栖着一只死去的蓝鸟。这是哈利·波特在这个崭新而奇异的世界里所找到的第一样东西,而他所能做的一切就是用颤抖的手把它拿起,然后盯着它看。

他拿着它,盯着它看,直到他的双臂开始酸痛,然后又继续看了很久。帽檐上那只死去的鸟儿的重量并没有让它落下,而那顶帽子也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哈利能听到的只有河水从天花板上流过,然后蜿蜒折下到他正站着的桥下的声音。

这只是一顶帽子而已。

“我能用这顶帽子做些什么呢?”哈利问道,想着把它放回地上然后继续行路会不会有些不礼貌。

“帽子,”他身后的一个声音说。“一般来说是用来戴在头上的。”

被吓到了,哈利转身看向背后。他曾经过的走廊已经消失了,仿佛它从未出现过一样,只留下似乎是一个小镇的入口的地方。一开始让哈利转身的说话人是一个年长的男人,衣着十分奇特。

第一件让哈利觉得奇怪的事是那个人身上带着的一堆帽子——一顶在他的头上,两顶在他的肩膀上,许多顶小一些的在他的腰带上。甚至,有两顶小帽子在那人的鞋尖上!

“你是谁?”哈利问道,不确定自己是应该向前走还是向后退。“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只是一个做帽子的人,”老人回答道,然后咧嘴笑了,露出了他大部分的还剩下的牙齿。“一个帽匠。你迷路了吗,陌生人?”

“我只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哈利说。“所以,是的,我想我是的。迷路了,我是说。”

“这可不好,”老帽匠说道,抿着嘴。“你必须在卫兵们过来之前停止迷路。不幸的是,他们总是善于发现……这样的事,你看。他们知道什么应该存在,而如果他们看到了什么不应该存在的东西,那就……”

“我不确定我听懂了,”哈利迟疑地说道,向前走了几步,手中依然拿着那顶帽子。“我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你说的卫兵是什么?”

“非常无知,”老人嘟哝道,摇了摇头。“非常,非常无知。最好从你手里把你救下来。现在,过来。跟着我。”

然后哈利跟上了。

*

他脚下的路是由红沙与灰石铺成的,通往小镇。路两旁开出的花朵有着面孔——悲伤或快乐的面孔——而哈利能发誓他听到它们在咯咯地笑。

天空是灰色的,上面全是深蓝色的补丁,不详却美丽。小镇本身是干净的,不禁让哈利想起了他曾看过的中世纪村庄的图片。

‘嗯,’男孩想着,看着眼前小而美丽的建筑物,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们,还有几乎四处都有的马匹和驴子和鸡。‘也许不是中世纪吧。但绝对是古老的。’

最终他们抵达了一间有着宽阔的窗户和圆形的门廊的小木屋。门上有一块招牌,写着“大陆上最好的帽子”,而进门之后,哈利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只能是帽匠的工作间的地方。

帽子——有完成的,还有半成品——散乱在各处。布料、大头针、梳子、针、一大堆小装饰物,还有许多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东西。

不过,吸引了哈利的注意力的,是那一排精美、雅致,且做工细巧的绿色帽子。它们也是店里唯一被安全地放在玻璃盒子里,以免有什么东西让它们不再完美的帽子。

挂在墙上的是一个他隐隐约约有些熟悉的男人的照片,头上戴着一顶金制的王冠。看到他让哈利感到有些奇异地不安。

“你说你是一个帽匠,”哈利说,从肖像面前转过身去,看着老人。“这些都是你的吗?”

“是,”老人说,点了点头。“这也是有原因的。我做的帽子是最好的,的确如此,而我的有些顾客相当……苛刻。非常苛刻。现在,把那顶帽子放在桌上,然后装作你属于这里。”

“先生,我得问问——”哈利再次开口,但被一阵响亮的铃声打断了。帽匠脸上带着紧张的表情把哈利推向一堆纽扣。

“去按颜色把它们分类,”那人说。“我不建议你在他们进来之后说话,真的。我会做好那个的。如果你被带走,那我就恐怕不能为你做什么了。”

‘发生了什么?’哈利想着,感到疑惑,甚至有些分不清方向了。他在哪里?还有,为什么他的有些记忆会这么……朦胧?他觉得自己需要去想某些人——他不确定他们是谁,但他知道他们对他而言是(或者曾是)重要的。但他做不到。

他知道自己是谁。哈利·波特。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是谁,但不管怎么尝试,他就是没法想起来。他属于这个地方吗?不,不,他当然不。他甚至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哈利心不在焉地开始捡起纽扣,把它们分成几组,同时试图决定他到底应该问哪些问题,如果有机会的话。老帽匠刚刚抓过了一把剪刀,正在喃喃自语地剪着一块布料。

哈利吃惊地发出了一声尖叫。他意识到那些纽扣——就像之前的花朵一样——有着小小的面孔,小小的嘴巴和眼睛和鼻子,并且正在说话。一齐地,那几千颗纽扣开口了,它们的声音团聚在一起来让哈利听到。

You heard the man, you heard the man,

he cannot help you, no one can

if you're caught and taken away,

the King will make you rue this day.*

“你在尖叫些什么?”老帽匠问道,转向哈利。那颗被他拿着的纽扣刚刚落到了地上。

“它们在唱歌!”哈利倒吸了一口气,感到大为惊奇——他之前从未见到过这样的魔法。那些纽扣就好像是活着一样!

“你疯了吗,男孩?”老人问道,摇了摇头。“现在,坐下来,别把注意力吸引到你身上。你不会想被注意到的,孩子。不是因为错误的原因。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专心弄那些纽扣就好了。”

‘现在我很难专心做任何事,’哈利想,警惕地打量着那些纽扣。那些小小的面孔已经消失了;有一部分的他不确定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一个奇怪的幻象。一个错觉,更像是。

“没有什么是有道理的,”哈利嘀咕道。

“当然没有什么是有道理的,”老帽匠告诉他说。“道理是相对的。它,就像现实一样,可以被扭曲成任意的形状。这是愚蠢的!”

“这不可能,”哈利说,想到了一部分的他依然记得,只不过不是很清楚的永不屈从的现实。“你不能随随便便就扭曲现实。”

“你在这里,”帽匠轻声说道,转头看着他,咧嘴笑着。“你在呼吸着空气。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如果这没道理,那就没道理吧,反正它也不需要有什么道理。你只需要学习怎样相信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的尝试是无谓的,”哈利说,把一打橙色的纽扣推成了一小堆。“如果你知道某件事情是不可能的,你怎么会相信它呢?我做不到。”

“我敢说你没怎么试过,”老人说道。他,也许,正要开口说些其它的,但马匹在店铺门前停下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去做事,”帽匠突然嘶声说道;哈利顺从地开始全心专注在纽扣上。与此同时,店门被推开了。

“晚上好,”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说道。“我是来取回陛下最新的头饰的。”

“好的先生,”老帽匠说;哈利听见他走向那个装着绿色帽子的玻璃盒子。“这就是了,先生。我做过的最好的帽子!唔,是自从上一批以来。”

“某人当然应该是这么希望的,”那位顾客拖着腔子说道,然后哈利听到他的脚步声接近了。突然,他感到了某样冰冷的东西抵着他的脸颊,然后意识到这是一把剑。哈利警惕地抬起头,从余光中看到了那个装着绿色帽子的玻璃盒子浮在半空中,缎带和包装纸自己在它周围忙碌着,仿佛是被一双隐形的手指导着一样。

站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很高,身上穿着的盔甲有点像哈利在哪里看到过的……霍格沃茨,是吗?对,他能想起霍格沃茨来。

“你这里有一个陌生人,帽匠,”那位顾客说道,他隐隐约约有些熟悉的银色双眼盯着哈利的脸。“解释。”

“一个学徒,”帽匠急忙说道。“我上年纪了,大人。我需要把自己的手艺教给某人,这样他就能在我走了之后代替我。”

“我不记得之前在这里看到过他。”

“他的母亲,一个心肠柔软却满是恐惧的女人,把他保护在公众的视线之外,以免他被人拐卖走。你能看到他的脸,是吗,先生?如果她的儿子有一张这样的脸,任何母亲都会恐惧这一点的。你知道怎样——”

“够了,”那位顾客说,不屑地嗤笑着,但还是从哈利旁边走开了。“如果他将会在你走后继承你的衣钵,那某人只能希望他能证明自己的潜力了,帽匠。确保那会发生。”

“是的,先生,”老人说道,匆匆忙忙地鞠了几次躬。“会的。”那人离开了,那盒帽子在他身后飘浮着。在他出发之后,哈利和帽匠在紧绷的沉默中度过了一会,直到老人转过身来看着他。

“好吧,”他说。“好吧。”

“发生了什么?”哈利再次问道。“还有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听起来不妙啊,那个人刚刚说的。”

“现在,”老人开口了,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现在,我来教你怎么做帽子。”

*

日子一天天过去,而哈利和老帽匠一起住在他位于店铺楼上的家里。他有自己的小房间,一天有三顿饭,而且没有会让他在午夜辗转反侧的忧虑。他不确定为什么这会让他感到奇怪,但它的确让他这么觉得了。

在这片有着奇异的习俗的奇异的大陆上,猜测什么是奇怪的而什么不是有点像是在一片黑暗中射击。动物——其中的某一些——说话并且穿衣服,好像它们是人一样。纽扣和花朵,甚至是椅子和桌子会移动并且发出声音,而这本应是不可能的。

有时哈利会感到,好像他在这里看到的至少一半的怪事,以那种允许古怪的东西野蛮生长的、本地的标准来说都是奇异的。因为有事他周围的东西会说话,会告诉他一些不可能存在的东西,然后他会回答,再然后老帽匠就会用那种充满希望而悲伤的表情看着他。

“我没疯,”哈利有一次告诉他。“我没有。”

“疯了并没有什么错,”帽匠回答道。“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是疯子。有些人比其他的更疯狂一些,但都是疯子。”

哈利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忘记他来到这里时的那条走廊,那些从以前就一直陪伴着他的、褪色的记忆也几乎完全消失了。老帽匠教授他自己手艺的秘诀,而无事可做,哈利专心地学习着。至少这让他不再无聊了,而且给那些奇怪到了是哈利以前从未见过的种类的顾客设计帽子还算有趣。

但最吸引他的还是关于统治这片大陆的力量的故事——红心国王的故事。

“他严厉但公正,”帽匠说。“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说起他。漫无目的地喋喋不休着时总会说错什么。”

“他是个暴君,”店铺前门之后的花朵们低语道。“残暴,专断,支配欲强。铃声响起时总有人会掉脑袋,而且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

“他很孤独,”哈利窗外的鸟儿歌唱道。“孤身一人,他。他有一个人渴求的所有东西,除了他最需要的。”

“他是个怪物,”蚂蚁和蜜蜂们告诉他。“他无视仁慈与善意。他所求的只有自己的满足,毁灭他人来为自己的嗜好付出代价。”

而哈利不知道一个人到底可不可能会像他们全部所说的那样,或者说谎者们在说谎。

有时,当没有帽子需要被立即完成的时候,哈利会穿上他的鞋子——用花朵和天鹅绒做成的崭新的靴子——然后戴上兜帽,出去走一段很长很长的路。他会穿过小镇,看着那里的居民——人类或是非人类,都一样——继续着他们的日常生活和职责。

他会走然后看然后听,最重要的是他会活着。就算他在梦中比醒着时更睡眼蒙眬,他也依然活着,而不知怎的那很重要。

小镇被一片森林所包围——一片,对哈利而言,像是离奇的梦境的森林。那里有普通的棕色和绿色的树,那里还有紫色和粉色和其他十多种颜色的树。

镇上的人警告过他森林里居住着一些生物。他们会告诉他,如果被问到的话,那些专门猎取孤独的旅者的、铁石心肠的怪物;它们一旦处理完了一个目标,就会立刻去寻找新的一个。

但最重要的是,镇上的人警告他有一条名叫加伯沃克*的恶龙。

“只有国王才能控制它,”一个人说。“它可以把一个人整个地吞下去,一点痕迹都不留。”

“没有人确定它到底是什么样子,”另一个人说。“看见过它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讲故事了。”

“祈祷它永远也不会看见你吧,”第三个人告诉他。“因为这就意味着你的死期到了,年轻的帽匠。”

而哈利,虽然好奇,但却没有到促使他走进森林的程度,会走到小镇的边界处,凝视着那片树林。一周一次他会去那里,观察花朵们生长,听着树木们私语,看着松鼠们舞蹈。

时间飞逝,老帽匠逐渐变得更老,哈利要完成的工作也变得更多了。顾客和以前一样多,而哈利则要为了那些不现实到肯定会发生的场合设计并制作越来越多的帽子了。

生活逐渐变得规律而乏味,但他依然不能摆脱那种期待的感觉,好像他是在等着什么一样——但他完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如果哈利,在以后,会不得不指出生活从古怪变得疯狂的那一刻,他可能会记起白兔,然后说:

“一切就是从那时开始的。那是事情将会改变的征兆。”

或者他只会说出一个词:

“爱丽丝。”

*

天鹅绒缎带成为了路。花朵们长出了脚,向天空歌唱着将要到来的风暴。人们变成了雕像,而日子依然一天天死去。

他偶尔会看着镜子——看着自己的倒影,然后希望这不是他。他应该做些什么,他应该在别的什么地方,然而他不知道要做什么或是要去哪里,所以他只能希望这些感觉是在错误的人身上浮现了。

他只能希望他不是他。

[“已经过了几个月了。你确定他还会醒过来吗?”

“他没有理由不醒过来,韦斯莱先生。他……身体上他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但是心理上还有?我们怎么会没有办法来叫醒他呢!?他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多少月会过去直到——”

“我不知道,韦斯莱先生。没有人知道。”]

“帽子很不错,”一个人告诉他。一个有着长长的红发,和与他一样绿的双眼的人。一个他应该认识的人。一个他不认识但是依然喜欢的人。

“谢谢你,”他说,选了一个纽扣和一朵花,两者都会被放在同一顶帽子上。“你在明确地找什么东西吗,夫人?”

“是的,我是来找头饰的,当然,”那个女人说。“告诉我,你这里卖伤疤吗?我已经四处旅行了很久,寻找着一道能放在我儿子的额头上的伤疤。”

而哈利莫名其妙地知道她在找什么,以及在哪里能找到它。

“我没有那个,”他告诉她。“不过你可以去找红心国王,他会给你的儿子一道伤疤。就在他的额头上,像它本应是的那样。一道闪电。”

[“你没有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什么?”

“你告诉我的那个。波特……波特不只是失去了意识。他有时一点也不在这里,就好像他的灵魂都去了别的地方一样。他离死亡只有一息之隔了。”

“这不是我能确定的东西。分享这份信息毫无意义。当波特想醒过来时,他就会醒过来,而在此之前是不可能的。”

“而如果他选择不再醒来呢?”

“那他就永远不会,而我们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那一点。”]

他们开始叫他“帽匠”。他怀疑他们正在缓慢但稳定地忘记他的名字。很快,他知道,只有他会记得了。

而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忘记。

但在那之前——在那可怕的日子还没有到来之前——他对别人来说是“帽匠”,而对自己来说仍是“哈利”。

*

那一天像其它的任何一天一样开始了。

哈利像往常一样起得很早。淋浴,穿衣,戴上他最喜欢的那顶帽子,然后下楼。他检查了工具,拿出了今天要做的设计稿,选好了布料,然后开始工作。

他做了几个小时,清醒地看到了日出,然后直到老帽匠也醒来,并且为他们准备了些早餐之后才停下。

“我在镇子外有生意,”老帽匠边说,边往高脚杯里倒了些接骨木花汁。“我要去一天,也许甚至会是两天。你知道怎么管理这里,不是吗?”

“是的,”哈利回答说,而头脑已经在为一顶结婚礼帽设计图案了。它会是白色的,有粉色的褶边和帽檐和蕾丝。白色的花,白色的珍珠。“我知道。”

“记住,”老帽匠说,意味深长地看了哈利一眼,但哈利完全没有理解这个眼神。“不要和任何不会动的东西说话。”

“如果有东西对我说话,我就不能不回答。”哈利抗议道。“不管对我说话的是风还是阳光,我要是不回应的话就太无礼了。”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它们一开始就没有对你说过话?”老帽匠温和地问。“孩子,镇上的人都说你疯了。我告诉过你这不是件坏事——我们都是疯子。但不要让疯狂带走你。”

“世上没有什么是疯狂的,”哈利说。“世上只有不同的观点而已。”

*

当哈利第一次看到白兔时,他想到了乳脂软糖*。这很奇怪——自从他在在四个月前从一个云游商人那里买过那一小块之后,他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吃过乳脂软糖了。然而,他无法赶走那个想法。

“帽匠,”白兔说着,手里攥着一只怀表,带着一副紧张的轻蔑神情打量着哈利。“给我做一顶帽子。”

“你想要什么样的帽子?”哈利问,想到了黑天鹅绒和金缎。

“我不是那个满脑子都是帽子的人,”白兔喊着,显然是被激怒了。“如果你不能告诉我你要提供什么,我怎么能知道我想要什么?”

“那么,让我再问你一次,”哈利说,抵挡住了翻个白眼的诱惑。“你会在什么场合需要戴这顶帽子?”

“明天我和国王有一次重要的会见,”白兔蛮横地说。“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那么,是一顶繁复的帽子了,’哈利想。“你有什么特别的颜色——”

“不,不,”白兔打断了他的话。“明天早上把它准备好就好了。清晨,不是上午。我希望能得到一顶完美无瑕的帽子。”

“当然,”哈利说,已经开始伸手去拿他将会需要的工具了。白兔一秒也没有再逗留,并且离开得是如此匆忙,使得哈利开始相信这样急急忙忙是他的正常状态了。

那只白兔只需要一顶帽子,但不管怎样,哈利都会给他更多——在礼帽的一面,在金色刺绣的中间,在一条金色缎带之上,哈利缝上了数字,工作了几个小时,创造出了一面能走动的时钟。

在哈利工作的时候,他的专注在他周围建起了高墙——可以把时间和声音和任何可能打扰到他的东西都隔离在外面的墙。他会专注下来,忘记世界,让自己灵巧的手指抚平边角,调整针脚,梳理羽毛和挑选好的布料。

他真的无法想象他除了做帽子,还会想做些什么。每一顶帽子都有一个它可以代表的、自己的故事,一个童话。有些带着玫瑰和困倦的仙子,有的在帽檐上有河流,在面上有树。他知道他的帽子很好。他的帽子是最好的。

不久之前,老帽匠曾说过哈利的帽子是有魔法的。哈利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内心里的某种东西对此有种奇怪的怀旧之情,仿佛魔法对他来说不仅仅意味着帽子和美丽的奇迹。

“也许,”老帽匠继续说道,“你特有的疯狂让你扭曲了现实——甚至是帽子上的现实。是的,也许魔法就是疯狂的。也许是疯狂让你看到了一种被理智所禁止的做事的方法。”

“就算我疯了,”那时,哈利又一次地告诉他。“我也只是一个帽匠。”

“疯帽匠,”老人说。“而外面还有什么帽匠,能比一个疯帽匠更好呢?”

*

第二天,哈利甚至醒得更早——在白兔的帽子做好之前,他还要再最后修饰几下。

在老帽匠不在的时候,这间店铺显得很寂静,尽管那个人并不是吵吵嚷嚷的那种类型。也许这里本来只是因为有他的存在,才看起来不像一个商业场所,而更像是一个家。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新鲜的空气伴随着鸟儿的啁啾飘入,使哈利想起了鲜花和河流和雨滴和五颜六色的糖果包装纸。

他觉得这一天是……完美的。

正当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帽子上的时钟时,门几乎是被猛地踢开了,然后白兔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我的帽子!”他叫道。“尽快!我现在就需要它,因为我必须快点了!”

“你来得很早,”哈利说,感到有点恼怒。“现在比清晨还要早些,尊贵的顾客。”

“一场灾难就要来了!”白兔嚎哭道,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流露着狂乱的神色。“我需要我的帽子,然后我必须快点了!国王必须被告知这件事!”

“什么?”哈利嘀咕道,把时钟的指针弹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你没听说吗?”白兔倒吸了一口气,说。“的确,这事已经发生了好几小时了,但当然——”

“我不知道,”哈利打断了它的话。“恐怕我的帽子无法告诉我任何一件在它们视线以外发生的事。”

白兔的鼻子抽动着,它身体向前倾着开口,而它只说了一个词,就好像它是所有陆地与海洋之中最可怕的诅咒一样:

“爱丽丝。”

“而爱丽丝是谁?””哈利问。

“不要随便地重复这个名字!”白兔发出嘶嘶的声音;一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冲过了年轻帽匠的脑海。就好像他曾经在其他地方看到过这个反应……在某处,对一个不同的名字……

啊,他不记得了。

“我只会再说一次,”白兔低声说,靠得更近了。“爱——爱丽丝回到了仙境。”

仙境,哈利知道,是这个王国的官方名称。可是,这个爱丽丝是谁?而且如果她是那么可怕的灾难,那么为什么哈利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她呢?

“我明白了,”哈利咕哝着,剪掉几根松了的线,最后才退一步去看帽子。它已经完成了。

“好极了,”白兔说,然后付了帽子的钱,在哈利设法向他打听爱丽丝的情况之前就走了。

‘好吧,’哈利想。‘别人一定会告诉我的。’

*

哈利从那条河的嘴里听说了。

那条河在那里的时间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要久。那条河从世界的一个角落流向另一个。那条河总是准备好了说话,只要有其他的人开始倾听。

“爱丽丝来自另一个世界,”河流说。“一个河流不说话的,只有人类有权利的世界。想象一下吧!如果你是一只猫,你就不能拥有房子,除非你还有一个人类!”

“太可怕了,”哈利说,不确定为什么有这样一个世界的想法会让他充满恐惧。

“好几年,好几年前,”河流开始了。“当我们有的是女王而不是国王时,爱丽丝出现了。怀着一种什么是可能,而什么不是的想法,她想要改变存在的规则。她说我们——我还记得,我还能听到她的声音说——她说我们是荒谬的!”

“人们……嗯,他们喜欢革命性的思想,所以他们也随之而去。他们带着爱丽丝的信念和话语四处奔波,把它们传播开来。他们挑战女王,他们挑战一切。”

“我们知道——至少每个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爱丽丝和女王之间的冲突只是时间问题。我们是正确的。在柴郡猫的帮助下,爱丽丝站起来挑战女王。”

“可是女王赢了?”哈利问。

“不,”河流悲哀地回答道。“爱丽丝赢了。她的对错观昌盛了……一段时间。但你看……这里是仙境,年轻的帽匠。这个地方没有空间留给规则和限制,而最终——在一段可怕、黑暗而漫长的岁月里,动物不再说话,树木也只剩棕色和绿色。花儿还活着,但没有意识。世界开始崩溃,与爱丽丝自己的那个融合在一起。”

“那么,是什么救了它呢?”哈利想知道,他的心脏在胸膛里沉重地怦怦锤击着。“是什么让仙境恢复了它本应是的样子呢?”

“国王,”河自豪地说。“我们的红心国王,在那时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孩,从童话的废墟中站起来,向爱丽丝提出挑战。他知道,你看,在仙境依然是它本来的样子的时候,每个人都要更快乐些。他知道爱丽丝和她的现实将会被驱逐出去,而这正是他所要做的。”

“他们战斗。漫长而血腥的战役,血液与破碎的梦溅满了大地……但是他并没有放弃。不像爱丽丝,国王并没有把自己局限于相信什么是可能或不可能的,最终他取得了胜利。”

“爱丽丝怎么了?””哈利问。“如果她现在回来了的话,他显然没有杀她。”

“她被驱逐了,”河流披露道。“但她发誓她总有一天会回来——也许,在她看来,她只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启迪我们。但她从来都不是我们中的一员,她从来没有理解过。”

“而现在她回来了,”哈利说,叹了口气。“国王会再次打败她的,对吧?”

“有很多事情都变了,”河流告诉他。“但我们只能希望历史会重演,而我们的国王将再次取得胜利。”



TBC.

---

注释:

*You heard the man……:叹气。我没办法译出原文的强大……每一行音节数量是一样的,而且押韵……所以绝望的译者直接放了原文。原谅我吧。

*加伯沃克:原文 "Jabberwock". 更加常见的拼法是 "Jabberwocky",字面意思是“无意义的废话”。《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恶龙,被爱丽丝斩杀。

*乳脂软糖:原文 "fudge". 可能是双关语,鉴于 "Fudge" 也是福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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